我國飲用純凈水市場再起爭議

　　天然水再次發難純凈水

　　盡管只是局域性地試探，但以“農夫山泉有點甜”的廣告著稱的浙江農夫山泉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農夫山泉 )似乎正在下決心將6年前同樣由其挑起的“天然水比純凈水健康”的爭論進行下去。
 
　　自今年7月1日以來，該公司連續在廣州、深圳、東莞三地發起“你家喝什么水，我來幫你測”的活動，號召廣州市民都測一測自己日常飲用水的pH值。7月22日到23日，該公司請來中國廣州分析測試中心、廣州市公證處對20個品牌飲用水的pH值進行現場測試活動，測試表明，除該公司自己的產品以及另外3個品牌呈弱堿性之外，其余的品牌全部呈現弱酸性。而在該公司以軟文廣告方式在華南幾乎所有主流媒體上發布的文章里，“含有一定的礦物質和pH值呈弱堿性(＞ 7.0)”都被稱為判斷好水的首要標準。很顯然，按照這個標準，目前市場大多數品牌飲用水都無法進入好水的范疇。在該公司網站上，自7月份開始出現的一批科普文章里，攻擊的矛頭也均指向了純凈水和在純凈水中添加了礦物質的礦物質水。

　　競爭對手們顯然并不認同這個觀點。與農夫山泉同處一城的國內最大的瓶裝純凈水品牌娃哈哈外聯部的負責人盧女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第一個反應是并不知道這件事情，在聽了記者轉述的農夫山泉的觀點后，盧女士感覺很困惑：怎么又把幾年前的事情炒作起來了？她表示，2000年，衛生部曾經就這一問題有過結論，只要符合國家標準的產品都沒有問題，娃哈哈不會再做回應。

　　而在廣東，本地水商們的觀點也幾乎如出一轍，統統將農夫山泉的行動視為炒作。更有業內人士分析了這一行動的“內因”：農夫山泉正在廣東建廠，投資巨大，如市場銷售局面未能即時打開，廣東河源基地將成為其一大負擔，其只能從宣傳上發力。一些人士還對農夫山泉高調強調酸堿度的做法表示反對，水的國家標準多達100多個指標，沒有就單個pH值的指標來對產品定性。國家有關部門從來沒有對水種的優劣定性，標準面前，水種平等。

　　據最新消息，由于接到舉報農夫山泉的檢測活動涉嫌不正當競爭，廣東工商部門已經進行了干預并查封了有關檢測設備。

　　實際上，農夫山泉成為業內眾矢之的已非第一次。2000年，該公司剛剛投產時，曾在央視大做廣告，以養在天然水和純凈水里的水仙花生長狀況不同為例，宣揚純凈水不健康。此舉引發純凈水企業聯合聲討，最后由相關主管部門出面才平息了爭論。對于此次的舉動，農夫山泉杭州總部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絕不是炒作，“而是傳達正確飲水知識的”一次科普活動。

　　科普也罷，炒作也好。由于輿論已將農夫山泉視為極擅炒作的公司，其一系列觀點和行為似乎總是不能真正引起社會的反響，那么，純凈水到底是不是健康的水？在農夫山泉的“炒作”似乎告一段落的時候，記者決定采訪有關專家，以求真相。

　　專家鼓勵爭論以促進研究

　　在記者搜索資料的過程中，李復興是一個反復出現的名字，他也是以專家身份對純凈水持質疑態度的比較有名的一個。2000年，也就是農夫山泉挑起純凈水爭議之后，李復興發表了一篇長達萬字的《細說純凈水》的文章，從10個方面闡述了其有關純凈水的研究。其核心觀點主要有：水僅僅純凈是不夠的，純凈的水不等于健康的水；作為飲用水--純凈水應少飲、慎飲；我們應當飲用沒有污染的水、沒有退化的水、符合人體生理需要的水。

　　在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北京營養源研究所營養室原主任，現任北京IDM生物技術研究所所長的李復興仍然堅持幾年前的觀點，雖然他對農夫山泉最近的這次市場舉措一無所知，但是，他認為，媒體關注純凈水的問題是一件好事，不像有人擔心的這場爭論會引起瓶裝水行業的混亂和影響發展，相反，通過純凈水之爭，可以加強消費者對飲用水的意識和普及，可以推動純凈水行業的健康發展，更重要的是可以促進飲水科學的深入研究。

　　李復興認為，這場“純凈水”之爭不能靠計劃經濟式的思維方法，指望某一個權威部門、某一個專家下結論，更不能以“人多勢眾”來體現真理所在。爭議中的學術問題，更應該由學術團體、專家群用科學數據、論據和科學語言闡述各自所見。以前的“純凈水”之爭，企業界、新聞界炒作過多，科學家直接參與少。在李復興的文章里，除了他自己的團隊的研究，他還從流行病學、醫學動物實驗研究報告、營養學角度、微觀和亞微觀的角度、生物實驗等方面闡述了純凈水對人體健康不利的依據。

　　李復興告訴記者，純凈水的出現是有一定的背景的，日益嚴重的水污染和人們對自來水的二次污染問題的擔心都極大地催生了純凈水的市場。水中的重金屬、三鹵甲烷、有機物、放射性物質、微生物等有害、有毒、有異味物大部分去掉，消除這些污染物質對人體健康的直接和潛在危害，這就是純凈水的“利”與“功”所在。但是，由于大瓶裝水(5加侖)出現，純凈水從飲料水轉為飲用水，許多人開始長期大量引用，而從純凈水的生產工藝技術上講，純凈水在把全部有害物質去掉的同時，也把對人體有益的物質去掉了。因此，進一步研究純凈水對人體的健康問題就有了現實必要。李復興強調，一定要分清 “飲料水”和“飲用水”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飲料水偏于商品經濟效益，在銷售網點為被動銷售，消費者主要滿足臨時解渴，不是每天的必需品。而飲用水是民用必需品，每天必須喝。作為飲用水，聯合國衛生組織有嚴格的含義，即人從出生到70歲，平均每天飲用1～3kg不會出任何問題。而遠離自然屬性，并經科技加工出來的純而又純的非自然狀態的純凈水，如果長期喝會不會出現毛??？這是人們對純凈水產生疑問的主要動因。

　　據悉，對純凈水的全國性爭議開始于1997年上海市教委給中小學的一份文件：“中小學生正處于生長和智力發育階段，加上運動而產生損耗許多無機鹽和礦物質，若長期飲用純凈水，不利于中小學生的健康成長，造成不良影響?！蓖?月份，上海青年報的一篇關于“純凈水有害一代人健康”的報道，更是引起全國純凈水企業的波動。

　　李復興還認為，除此之外，在純凈水脫鹽的過程中，需3噸原水才能生產出1噸產品，有大量原水以“廢水”排出。我國是世界上13個貧水國家之一，水資源非常匱乏。因此純凈水對我國寶貴的水資源的浪費，同樣值得反思。

　　修標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嗎

　　記者注意到，與李復興持同樣觀點的還有其他一些專家，比如北京化工大學的水資源研究專家金日光教授等。但是，與其他專家不同，李復興認為，要想解決安全健康問題，關鍵是要立即修改1998年發布實施的《瓶裝飲用純凈水標準》(GB17323)和《瓶裝飲用純凈水衛生標準》(GB13724)。

　　在他2000年發表的文章里，提出了多條修改意見，主要觀點有：

　　把“瓶裝飲用純凈水”中的“飲用”改為“飲料”；

　　某些指標應和目前國際飲用水標準接軌，例如，在所有的國外水質標準中均沒有出現“電導率”一詞，而是采用 “硬度(CaCO3)”及溶解性總固體表示水中礦物質含量，而“電導率”是工業生產用水所采用的概念；

　　標準制定要有科學依據，水中pH值對人體健康是重要指標。人體血液pH值范圍為7.3～7.45，純凈水 pH值為5～7，下限值甚至低于酸雨污染的指標(5.6)。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制定如此低的標準，這樣低酸值水作為人體的飲用水缺乏科學根據；

　　作為國家飲用純凈水水標準，應該參考國際及國外先進的飲用水水質標準，而不是單一以工業用水、醫藥用水及飲料水等標準作為依據；

　　飲用水國家標準制定應以專家群體為主，而不是以企業為主體參與。同時所選擇的專家也應該體現在“?！弊稚?，應該以從事飲水環境衛生專家為主體；

　　應該以喝什么樣的水為前提，再去確定和考慮工藝和設備，而不是顛倒過來，以設備為前提左右我們的標準制定。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李復興反復強調，標準具動態性和時效性，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人們健康意識的提高及科學分析手段的完善，標準一般3～5年要進行補充和修訂。據了解，國際上對飲用水水質標準非常重視，標準修訂的頻率越來越快，標準中的檢測項目不斷增多，指標要求也越來越嚴格。其中，世界衛生組織先后于1984、1993、1996、1 998、2003、2004年公布了《飲用水水質準則》或相關資料。

　　記者在搜索資料的過程中，也發現早在以上兩個標準頒布后不久，一些業內人士就已經提出了不同看法。主要指向同樣是pH值和電導率問題。

　　對于這兩個問題，《瓶裝飲用純凈水衛生標準》的主要起草人、天津衛生監督所的徐留發對記者解釋說，我國飲用水標準pH值為6.5～8.5，由于生產工藝所決定，純凈水中的pH值較低。比如標準制定時的90份試樣中，pH為 5～7的占73.30%。而之所以規定電導率(表示純度的一項指標)，是為了防止一些不法企業將自來水直接冒充純凈水。徐留發還告訴記者，2003年，在國家有關部門開始對飲用水實行QS認證之前，衛生部已經對《瓶裝飲用純凈水衛生標準》進行了修訂，不過，此次修訂沒有涉及主要指標，而是將當時的工業生產指標與衛生指標進行了整合。他認為，這個標準還是比較符合國內實際的，短期內再對其作出修改的可能性并不大。

　　而《瓶裝飲用純凈水標準》的制定負責單位全國食品發酵標準化中心一位李姓工程師也從另一個方面證實了近期并沒有對此項標準進行修改的計劃。她說，盡管按照標準本身的特性，每隔一段時間就應該進行重新審核，而且也聽到了一些對于標準不同的聲音，但是，由于當初關于瓶裝純凈水產生了兩個國家標準，這兩個標準又涉及不同部門，需要統一協調之后才可能進行修改，而在目前情況下，并不具備這樣的修改條件。

　　作為飲用水的行業主管部門之一的中國飲料工業協會對目前實行的純凈水國家標準也持肯定態度，該協會秘書長趙亞利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協會并沒有收集到要求修改相關標準的建議。她認為，在全世界范圍內純凈水、礦泉水、天然水等都是并存的，尤其是近年來美國、墨西哥等地純凈水市場也一樣增長迅速，協會仍然堅持只要按照標準生產的產品就是衛生安全的觀點。

　　李復興說，純凈水標準的問題事關消費者的健康，他會進一步推動此事的進展。據他透露，部分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計劃明年在全國“兩會”期間提出修改上述標準的建議。李復興還特別強調，質疑純凈水的問題并不是為了把這個市場一棍子打死，他希望純凈水企業在原有硬件及技術條件基礎上，用少量資金對設備進行改造，盡可能保留水中有益成分，使產品達到“純凈”與“健康”的統一。